(2008)翻老贴,稍有改动
Thomas Cole (1801-1848), The Architect’s Dream, 1840, American.
Oil on canvas. 134.7 x 213.6 cm. Courtesy of The Toledo Museum of Art, Toledo.
在留学的路上,我还是很幸运的,我在墨尔本大学的导师是一位很友好、很有耐心的年轻人,后来成为化学学院的院长。最幸运的是,我的课题是墨大与CSIRO (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的一个合作项目,因此有缘也成为了冒先生的学生,没有他的帮助,我是不可能完成我的学业的。
冒先生是澳大利亚著名华人科学家、曾获澳大利亚总理颁发的终身科技成就奖。他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热诚的爱国者,待人诚恳、热心好客,帮助过无数大陆来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许多留学生都亲切地称他为”老冒”。
冒先生热爱生活,除了在学术界的杰出外,音乐书画摄影无不通晓。他热爱中国,热爱中华文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他家听到我最喜欢的《黄河大合唱》时的感动。后来得知,这是他在招待华人朋友和留学生时的传统节目。他的摄影水平也达到相当的程度,曾著有一本包括许多精彩摄影的中国游记、我家中还藏有他赠送的一幅九寨沟的摄影。
也许是恰逢教师节吧,写到这里,想起了我的导师们,包括那些中学,大学的老师- 我们人生道路上的导师。
就借机在这里跑一下题吧:谈到冒先生,很自然会想起我们的一位老所长,被化学界称为“大杂家”的胡亚东先生。胡先生曾为我们讲授过英文课,英语和音乐的结合,使讲授别开生面,大家听得兴趣盎然。胡先生一直对化学所我们这些年轻人很关心,在我们出国留学的过程中,得到了他的许多帮助。
胡先生被称为“杂家”,是因为他不仅能歌善舞、酷爱音乐,一世恋书,似乎也是原来北京花草协会的主席,好像还是不知道什么名堂的其它协会的主席。2000年回北京时,在中关村碰上他,70多岁,依然自行车骑得飞快,见到我们,一个急刹车,单脚撑地,单手扶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硕大的照相机,告诉我们这是他的第3代数码相机(还是第4代,记不太清了),拿去修理等等,当时想到我那个买了不久的小小数码相机,不禁对这么大个儿数码相机的专业程度感到十分好奇。
如今,可敬可爱的胡先生已离开了我们,但写到这里,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他爽朗的笑声。
谈到老所长,自然又勾起了对远离我们多年的钱人元先生的怀念。钱先生是我国高分子物理化学、高分子物理学和数学研究的奠基人,堪称一代宗师。
我在墨大念学位时,一次他应冒先生的邀请带团来访,热情的冒先生,特意将他安排在自己家中,以便盛情款待。住了两天后,钱先生感到太麻烦冒先生夫妇,就在CSIRO的一次讲演之后,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我是不是也可以搬到你们那里去住?”当时已经有化学所的另一对同团来澳的老研究员夫妇住在我们“家”。好在因为我们对“住”的重视,那时租的房子在离大学和市中心很近的北墨尔本区。那个房子因装潢的古香古色而被其他留学人员称为“castle”,房间不少,还有独立的正式餐厅(被我们改成了睡房)和非正式餐厅,于是我们一家挤到最大的那间睡房,三位化学界前辈,占据了一间主睡房和那间餐厅。
以后钱先生每次来,都会与我们聚会。最后一次在墨尔本见面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真正的家,钱先生饶有兴致地在家中和院里拍了不少照片,并在院子中的那棵结满柠檬的小树下留了影。
后来我们回国时,钱先生打电话给我们,说他刚动了手术,否则一定要聚一聚的……
没想到那次通话,竟成永别。
每每想起,钱先生的和蔼与平易近人,总是让我们感动不已。感动的同时,也备感惭愧,虽然最终选择了改行,但永远不会忘记他在学术上对我们的帮助,不仅在化学所,就是在留学期间,他也对我们这些远在海外的年轻人倍加关怀。钱先生是我论文的两个评委之一,我对此一直暗自庆幸,如果不是他的让我汗颜的评语的话,估计我那个磕磕巴巴英语的论文,也不一定能通过。
让我深感惭愧的,还有我的启蒙导师 – 也已经离开我们多年的中学班主任、教物理的刘宗武老师。
初中时,我因中耳炎几乎失聪,上课听不清一些老师的讲课,很有些自卑和沮丧。但那时年轻的刘老师嗓门很大、讲课言简意赅、融会贯通、便于理解记忆,所以当时很喜欢上物理课,我听得也比较专心。在刘老师以不同方式的鼓励和帮助下,那时我的物理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他后来说过,我是他教过的力学学得最好的学生之一。
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会开始“建筑师的梦”,不仅是因为喜欢乱涂乱抹,还因为当时觉得,喜欢力学,也一定会喜欢建筑学(虽然后来证实这也是一个误解)。
因为刘老师,在我的“建筑师的梦”中,时不时还会“见”到居里夫人。报考大学志愿时,听从了他的建议,第一志愿是当时北京工业大学的航天技术方面的专业。即使阴差阳错,后来工作时被分到了化学所,但也还没停止过这一类的梦。但梦毕竟是梦,追求过了,也就不后悔了。
另一位让我在怀念之中也掺杂了不少惭愧的是吉林大学的李铁津教授。我和另一位大学同学,在吉林大学物理系与李老师有过一段同舟共济的经历,在此就不详述,南开中学的一本纪念文集中,我们都著文怀念过这位刚直不阿,学识渊博的李老师,怀念我们那段有些坎坷的经历。
李老师在文革期间,承受了各种运动的压力,不能走上讲桌,只能带实验课,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小规模近距离地接触、认识、从师于李老师 ,在不安定的大学生活中,能学到更多一点。他认认真真给我们几个学生辅导实验课的同时,还给我们补习光物理、物质结构等基础理论,他清晰的思路、通透的讲解使我们这些基础知识缺乏、在大学也得不到系统教育的同学受益匪浅。
几年后,我们才知道,李老师当时已经开始了“地下工作”,与化学系的几位化学界前辈联手,从事纳米光谱的化学应用等研究,成为我国纳米科学的先驱者。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不少的遗憾,我亦如此,失去继续作为李老师学生的机会,是其之一。那是1985年前后,在化学所工作时,我们研究室购入了国内第一台进口的纳米荧光光谱,为了追赶国外化学方面纳米研究的脚步,李老师高瞻远瞩提出了一个吉林大学化学系与中科院化学所的联合研究项目,建议我作为他的研究生,参加这个项目……但因有关人士的短视,最终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而那台纳米光谱仪在我离开化学所时,也因使用和维护不当,不能正常工作。
15、16年之后,中国科学院才成立了“纳米科技中心”,这个延迟,对化学所说来应该是一种遗憾吧?
而自己则因为这一遗憾,未能在国内获得化学方面的仅有学历,而不得已在年近40时,选择了出国念研究生……。
怀念和感激,往往是很难用语言表述的,但还是想在教师节之际,表达一下对导师们的怀念与感恩,并祝那些依然健在的导师们:身体健康,青春常在!
在此以两篇吉林大学研究生追悼李老师的文字,来表达我们对那些逝去的恩师们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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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您走的那样突然, 没有留下一句嘱托的语言,令我们手足无措,泣极悲伤。
二十五年交往,可谓情同父子,谊如兄长,谨撰写此文,以告在天之灵。
您尽全力把生命,爱和做人的意义教给我们,而您仍然那样祥和、朴厚和安详;
您尽全力抵抗对您的不公,而您最多的还是选择忍耐和退让;
您尽全力吸允科学的雨露,而您却全用于浇灌小苗;
而今,桃李满天下,您却再也嗅不到果香,可我坚信您已步入天堂;
春天已过,夏日降临,您却再也看不到学生的收获,可我坚信,冬日的瑞雪,
是大地给您披的孝装;
铁津先生,百年天堂再聚,我仍然选择您做我的师长。
呜呼!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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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开吉林大学纳米先河惜乎南开学子陨北国
领化学学院光化风骚悲哉凝聚物理褪彩华听到消息太让人震惊和痛惜了,没有功夫去平平仄仄的对了,暂且用这一挽联略表心中的哀悼之情。
一个实实在在搞学问的科学家就这样匆匆而去,在这么一个浮躁的社会;
一个不玩纳米概念的纳米科学家就这样匆匆而逝,不是痛惜可以表达的;
李老师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满腹学问,带走的更是他高洁的品行;
我们在此祭悼,不光是要怀念一代大家李铁津老师,
更重要的是把李老师留在我们中间,
留住李老师踏踏实实做学问的品行。
让我们默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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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千千万万个人类的建筑师!感谢两位不知名校友真诚的悼词,深沉的语言表达了我们众多学子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