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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忆(六)一分区(1)

Wednesday, August 24th, 2016

转自我的新浪博客

写到这里,发现自己对当时晋察冀一分区的历史了解太少,需要回顾一下抗战初期这个地区的大事记。需要顺着历史的脚印,更多地去了解那个时期我们前辈们经历的艰难和考验,理解他们的追求,坚持和成功,以期进一步理解他们日后面临各种形势和困难时的抉择,理解老一辈人之间在战火中建立起来的友谊……。

1937年8月25日西北主力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原红军第一军团,第5军团和第74师合编为陆军115师,林彪为师长,聂荣宗为副师长,罗荣桓为政训处主任;10月下旬,115师向南挺进,聂荣臻奉命留在晋察冀三省边界创建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其麾下有杨成武的一个独立团,一个骑兵营,两个连及一批军政干部;11月7日,晋察冀军区成立,聂荣臻任司令员兼政委,下属四个军分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杨成武……

关于一分区在39年,40年的军事状况,军队的概况,军事行动等,言信在他的晋察冀一分区军事研究的系列博文中,有非常详尽和生动的图文介绍。而对一分区党政情况介绍的不多,主要原因可能是因史料的匮乏吧。

父亲是在1939年由曲阳县委调任一分区的,任地委副书记及组织部长,很难查到那一时期一分区地委的活动和状况,只是在言信的一系列研究中,看到过一些。

比如,1940年5月底,长期以来为一分区老人们津津乐道的那次军政文体运动大会

1940年上半年,是一分区狼牙山抗日根据地创建以来,最强大的时候,1940年5月30日那次大会,是为了庆祝抗战三周年,总结经验,奖励先进,在河北省易县,北娄山村召开的。这次大会当年的正式名称为“五州运动大会”,是一次检阅军政文体的运动大会,是“一分区力量达到最高点的一次大检阅……官兵们都穿上新发下来的夏季军装,衣帽整洁,斗志昂扬”

往事回忆(六)一分区(1)

       这是沙飞拍摄的抗大二分校运动会入场式

主席台上除了杨成武等军队领导外,还有一分区地委和专署的主要领导人:王国权,李耕涛,牛树才,杨士杰,梁正中,白文治等。从名单上可以看出,这些地方领导,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干部,多是在青少年当学生时,就参加了革命的。其中王国权上过大学,还在日本留过学。

李耕涛和父亲在抗战初期,两次共事。1937年李耕涛曾为曲阳县这个“晋察冀边区第一个抗日民主政府”的县委书记,而父亲当时是县委组织部长;1938年4月李耕涛调往冀中后,父亲继任曲阳县县委书记。父亲调任一分区不久(1939年10月),1940年李耕涛也由冀中调往一分区任行署专员。他到一分区时,恰好赶上这次文体大会。

作为后代,上述这些前辈中,我印象最深的可能是王国权,大概是在1956底年,父亲安徽被整后调到上海时间不长,记得还住在上海大厦,一日,王国权(和夫人常玉林?)带着4,5岁的儿子来访,当时他要出国,说是要带上我们姐妹中的一个,还问他的儿子喜欢哪个姐姐,想带谁一起去外国……现在想起来,当时可能就是逗着我们玩?不过那时还信以为真,有点好奇,但也有点害怕跟他们出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是因为父母舍不得,我们之中的一个才没有被王国权带去国外,呵呵。那次应该是王国权赴东德大使馆上任之前,为什么会在上海,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一分区党政领导人中,之所以知识分子干部为多,与聂荣臻、杨成武的惜才是分不开的。特别是杨成武比较偏爱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知识分子,这从一分区地方领导的任命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但据说杨成武对跟他时间很长的文化不高的干部也都非常照顾,他的“顾旧”是他很得人心的原因之一。

父亲从安徽降级到上海之后,一次杨成武在上海见到父亲时,很有些打抱不平地说:“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讲呢?一分区大家都在问你呢!” 后来,当我们有机会接触杨成武或赵志珍时,他们见到我们时的感慨和慈祥,也让我们体会到父辈间在战争岁月中凝结的深沉友谊。

文革中,父亲曾跟我讲过:做组织工作,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拉帮结派……尽管与一分区老领导,老战友之间感情笃厚,但在党内纷争中,父亲一直坚持把私人感情与工作分开。这就是为什么父亲在安徽遭遇困难时,没有去找任何老领导和老战友?

长期做党的组织工作,这应该是父亲的一贯原则吧?

往事回忆(五)抗战初期

Thursday, August 18th, 2016

转自我的新浪博客

战争时期地区范围内的史料,保存下来的绝大部分是军队的活动和历史,而地区行政部门和政府的资料,相对少了很多,再具体到妇女干部,史料更是难寻。

 
在网上搜索母亲的名字时,发现有关抗战时期的资料除了她所任职务外,没有找到任何具体内容: 张文秀 -河北平山人。1937年参加革命,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平山县妇救会主任,县委妇女部部长,北岳一分区地委妇女部部长、妇救会主任,晋察冀边区抗联妇女部部长及组织部部长等职…….
在母亲的其它简历中,甚至连当时是哪个县的妇救会主任和县委妇女部部长都没有写明,根据当时母亲是从井陉师范参加革命的,估计也有可能当时是任井陉县的妇救会主任?但网上无论是有关平山还是井陉县抗战历史的网页中,我都没有查到确切答案。
 
等有时间,还会继续搜索,估计比较困难,需要从一些其他人的回忆录或史实研究中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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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父亲抗战时的资料相对就多了一些,主要是父亲所在晋察冀一分区是抗战时期,聂荣臻、杨成武领导下的一个很重要的地区。
 

据记载,1937年9月下旬,八路军115师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奉命率师政治部、骑兵营、教导大队和686团第六连在阜平一带发动群众,开辟抗日根据地。9月底,时任八路军政治部组织科科长、中共晋察冀临时省委军事部长的王平被派往阜平发动群众,创建晋察冀根据地。

自曲阳党组织遭到破坏以后,与组织切断联系的曲阳进步青年们一直注视着全国抗日形势的发展。9月下旬的一天,父亲的朋友到上庄子村找到父亲,一进门就激动地说:“共产党来了,就在阜平!”父亲听后,二话没说,立即站起身来,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说:“走!到阜平去!“  就这样,他们一人一骑,连夜赶往阜平。150多里的山路,凌晨就到达了阜平境内,找到了115师政治部。当时罗荣桓准备以阜平为中心,向东南部开辟抗日根据地,急需一批领导抗日工作的干部,而周围地区的一些抗日知识青年,也都闻讯陆续奔往阜平。罗荣桓见到他们自然非常高兴,马上为他们布置了抗日任务。
   听父亲讲过这一经历,但现在记不清是谁去上庄子村找的父亲了。当时赵建庵等其他曲阳青年也都奔往阜平寻找八路军,但应该不是赵建庵,而是早期加入共青团的同学?赵建庵是在阜平山区找到了八路军一支队队长朱仰兴他们,而父亲他们是见到了罗荣桓(见前面博文)。

10月中旬,时机成熟,“罗荣桓派政治部的七八个干部和一个班的战士,把王平送进县衙门”。于是,王平就任阜平县县长兼保安队队长,成了八路军敌后抗日的第一个县长,华北第一个民主县政府由此诞生。“在此期间,八路军115师骑兵营随罗荣桓的115师政治部机关在冀西活动,不断对日军展开进攻,他们收复一个县,王平就以“动委会“(战地动员委员会)的名义派一个县长,收复一个区就委派一个区长,先后委派了曲阳,望都,唐县等县县长……”。

1937年10月2日,日军占领曲阳城,并储备大量军用物资,作为其南进石家庄、西出太原的兵站。10月中旬,115师挺进队一部,从阜平挺进曲阳,18日攻克曲阳城,据河北网络电视台文章中说,这是我八路军出师以来解放的第一座县城(从日本鬼子手中夺回的第一个县城)。

37年10月,父亲被任命为曲阳县的城区战地动员委员会主任,参加了组建中共曲阳县委的工作。10月底,参加并筹建了“晋察冀边区第一个抗日民主政权——曲阳县抗日政府”(阜平是不是应该算晋察冀边区的第一个抗日民主政权?)。
   37年 11月,李耕涛任曲阳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县委书记),父亲任县委组织部部长。

1938年2月,日伪军对曲阳发动了“二月围攻”,曲阳军民在县委领导下,顽强作战,粉碎了日伪的进攻。
    38年4月,李耕涛调任冀中公署主任,父亲继任曲阳县县委书记。
    38年10月16日,日伪军再次占领曲阳城。曲阳地区处抗日根据地和敌占区的中间地带,既是北岳区抗日根据地的南部门户和前沿阵地,也是敌人西出太原,南下石家庄,进攻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咽喉要寨,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因此,抗战初期,曲阳成为敌我双方反复争夺的焦点地区,造成了曲阳抗战的惨烈局面。
  在曲阳县抗日政府领导下,曲阳军民为民族解放战争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

“1939年10月,牛树才任中共北岳区一分区地委组织部部长、代理地委书记,晋察冀党委常委、组织部长……“六、七年前,除了上面一行简介外,找不到史料中有关父亲抗战时期在晋察冀的任何记载。在网上搜寻,也只找到了一篇有关抗战的回忆中提到了父亲的名字,这篇回忆与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有关。当时在网上读到了采访余药夫前辈的文章,讲述了1941年他是如何救助跳崖后受伤的葛振林、宋学义的。这篇回忆文章最后提到:”下山后,余药夫见到地委组织部长牛树才,说了这件事……“。

最近在新浪读YANXIN(言信)这几年写的关于晋察冀一分区军队史学研究,里面有很多“干货”,尤其是那些《老照片图文故事》系列,十分珍贵,真实而形象地再现了当年一分区军队风貌,为我们讲述了许多幸好还没有被忘却的感人故事。虽然他主要是研究军队史,但在他的数篇文章中,也提到了一分区的地方领导,提到了父亲以及一些熟悉的名字,因此打算仔细读一下他的有关研究,顺着所能得到的一些信息,去进一步了解当时父辈们的一些活动。

        近年来,互联网上鱼龙混杂,泥石俱下,竟然还出现了诋毁狼牙山五壮士的言论,因此,更加想了解与晋察冀一分区那段时期有关的抗日历史。YANXIN写的数篇关于狼牙山战斗和五壮士的博文值得一读
 
葛振林(右)、宋学义(左)康复归队,1942。

 1942年,葛振林(右)、宋学义(左)康复归队

 
1942年4月初,宋学义,葛振林与李圆忠道长

1942年4月初,接到赴抗大二分校学习命令的葛振林、宋学义,临出发前,奉首长的命令,专程来到狼牙山棋盘陀道观,向有救命之恩的李圆忠道长辞行

 
狼牙山五壮士的见证人还有上幅照片中的这位李圆忠道长。尽管五壮士的故事有很多版本,但参与救助葛振林,宋学义的余药夫前辈的回忆,以及一分区第一个报道五壮士的钱丹辉前辈的纪录(当时一分区政治部宣传科长),才是最有权威的?

春城的“莫斯科餐厅”?

Monday, February 4th, 2008

在枪手论坛上谈东北菜馆,谈出了一段几乎忘却的记忆:

有幸在正值青春年华时,在东北呆过7,8年,所以在记忆的美好中,总是有冰天雪地的场景,还有那春天的杨花,那一望无际的秋田,五月的丁香,以及梦一般晶莹的雪夜…

对东北菜饭馆的菜没有太多印象,因为在农村时,酸菜猪肉粉条和粘豆包,就是过年最好的嚼头。而有机会在春城几年时,正值困难时期,又吃在大学的食堂,几个月不食肉味儿是常事,冬季的菜就是白菜土豆,记得曾偷大学食堂的土豆,晚上在宿舍用洗脸盆放在电炉子上煮了吃,因为肚里没油水,晚上很饿…还记得曾想上附近一小餐馆开荤,穿过冰天雪地的斯大林大街进去一看,在那个比外边稍微温暖一点儿的餐馆里,只有冰凉的豆腐丝摆在柜台中……

但也就是在那时候,和弟弟(与我同校)及两位地质宫的好友偶尔上春城的“莫斯科餐厅”,其实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只是感觉和北京那时的同名餐馆类似,但东西远不如北京的丰富和货真价实,咖啡,红茶,好像还有一点点肉菜,也许是牛排?只记得连一杯淡淡的红茶都相当贵,当时对价格也没有太注意,因为男孩子们是不会让我掏钱的…

只是那里恬静的气氛,还有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手捧一本书的大男孩,也许曾经出现在自己的回忆中……?

【转帖】我的外祖母

Wednesday, November 28th, 2007

 

作者:若冷

我的外祖母是个胖实敦厚,特别明慧豁朗的,极有意思的老人家。她有无师自通的天分,大字不识一个的她,竟能针灸治病,尤其拿手的是对癫痫病,也就是俗称的羊角疯的治疗,可以说是手到病除。

她还有一手极好的绣工,绣布上的民间传说、花草虫鸟,都是自编自画的。本村和周边村子,一些婚丧嫁取所需的大活计,时来找她绣制。

治病、绣花这两样精湛的技艺、让她成了四邻八村公认的能人。原本十分贫寒的家境也因她的天赋得以维持了。

她有一肚子不重样,讲不完的有趣故事,还总是小曲哼唱不离口。

不仅如此,在我眼里,更了不起的是在旧时,重男轻女,封建意识特别严重的农村,裹小脚的她,竟然在看到她的女儿,我的妈妈把缠足的裹脚布扯下,扔到一边时,她不但不阻止,还任之了;不但如此还把唯一的上学机会,留给了家中唯一的女孩我的妈妈,却没有给我的那两个比妈妈小的舅舅。妈妈自然也很争气,为了减免学费,在一边帮学校和老师做些杂务的同时,一年连跳三级,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矛。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县中学后,因交不起学费,还带头闹了县府,居然有了效果,学校大大减免了学费,妈妈才得以进了中学。

在学校里接触了地下党,点燃了妈妈心中抗日救国的星火,毅然离开家乡,投奔了抗日队伍。我的外祖母大义地没有说一个不字,就将大病初愈的母亲送出了家门。

 

  五十年代末,一直不愿进城的外祖母,终于拗不过妈妈的一再劝说,到天津和我们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七、八岁的我,在那一年里,觉得特别地快乐。她很喜欢我,经常教我画画、绣花。我们常坐在大阳台上,当和煦的春阳透过明亮的大玻璃,撒满祖孙俩的身上时,是那样的温暖。外祖母坐在大木椅上,在她的大绣花绷子上绣得龙飞凤舞。我坐在小板凳上,在一个小小的绣花绷子上,照着她为我画上的花草,笨拙地绣着。她不时指点着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她有时哼唱着小调,有时给我讲很有趣的故事。她肚子里的故事好象永远都是新鲜的。

 

  那时的我虽已看过不少童话书了,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马兰花、宝葫芦的秘密、小红帽、白雪公主、青蛙王子都烂熟于心了,可我还是最爱听外祖母讲的故事,每当她讲时,我就高兴地、安静地、乖乖地依偎在她的身边,尽享着她酣浓的爱意。

在那时,总让我联想起一个苏联童话故事的场景。一个丰硕高大,满脸慈爱的外祖母。用一个巨大的别针,将自己和小小不点儿外孙女的衣裙别在了一起。丰硕高大的外祖母走到哪里,小小不点儿的外孙女就跟到哪里。有趣动人的画面在眼前浮现,感到有一股柔柔的暖流在小小的身体里涌动,很幸福。

     

现在想起来还是暖暖的、柔柔的.

 

母 亲 节 的 回 忆

Sunday, May 14th, 2006

(这篇博客已归入新浪博客)

为母亲节献上一篇多年前的文字!

每 逢 佳 节 倍 思 亲,母 亲 节 时,难 免又 回 想起 我的 母 亲,以及母 亲 的 母 亲 - 姥 姥。

母 亲 出 生 在 河 北 省 平 山 县 的 一 个 小 山 村 - 东 冶 。 尽 管东 冶 村 依 山 傍 水,山 清 水 秀。 可 在 20 年 代, 这 个 偏 僻 山 村 大 多 数 农 民 的 生 活 却 是十 分 贫 苦。 如 果 单 靠 姥 爷 租 种 的 几 亩 薄 田, 五 口 之 家( 母 亲 有 两 个 弟 弟〕 也 很 难 度 日。 但 姥 姥 有 一 双 远 近 闻 名的巧 手。 她 为 方 圆 几 十 里 的 人 家 缝 制 服 饰, 嫁 装,寿 衣 等,日 子 虽 然 清 苦, 但 不 至 于 愁 吃 愁 穿。

姥 姥 没 有 读 过 一 天 书, 可 她 好 像 通 古 博 今, 肚 里有 着 说 不 完 的 故 事。她 不 仅 会 描 龙 绣 凤,缝 制 象 古 装 戏 里 人 们 穿 的 五 光 十 色 的 服 饰, 而 且 她 绣 在 衣 服 上 的 花 草 人 物, 往 往 都 和 一 些 传 说,典 故 有 关。 目 不 识 丁 的 姥 姥 还 会 针 灸! 给 乡 邻 针 灸 姥 姥 从 来 不 取 报 酬。 听 说也 有 不 少 周 围 村 落 的 人 们 翻 山 越 岭 来 找 姥 姥 看 病 的。在 当 时 那 个 小 小 的 山 村 里, 姥 姥 自 然 成 为 村 里 大 人 孩 子 最 待 见 的 人。

我 始 终 不 太 明 白 姥 姥 是 从 哪 儿 学 会 针 灸 的。 好 像 母 亲 说 过 是 跟 姥 姥 的 父 亲 学 的。 但 记 不 太 清 楚 了。 我 只 知 姥 姥 出 生 在 一 个 很 大 的 家 庭。 兄 弟 姐 妹 很 多,我 至 今 还 保 留 着 一 张 解 放 以 后 姥 姥 七 个 姐 妹 一 起 照 的 照 片。 这 张 照 片 曾 给 我 许 多 联 想, 这 里 不 知 蕴 藏 着 多 少 动 人 的 关 于 母 亲 们 的 故 事。 真 希 望 有 机 会 寻 根 探 访, 多 多 了 解 我 们 前 辈 的 那 些 母 亲 们。

妈 妈 不 仅 长 得 象 姥 姥, 性 格 也 十 分 相 象。 两 道 弯 眉 下,也 有 着 一 双 秀 目。 温 顺 中 透 出 倔 强。 从 小 聪 敏 伶 俐, 好 学 要 强。 7, 8 岁 时, 就 懂 事 达 理, 拣 柴 烧 火,带 两 个 弟 弟,成 了 姥 爷 姥 姥 的 好 帮 手。 他 们 对 母 亲 也 格 外 疼 爱。

当 时 的 女 孩 子 都 裹 脚。 小 脚 是 找 婆 家 的 一 个 很 重 要 的 先 决 条 件。 婆 家 挑 人,首 先 看 脚,有 时 比 长 相 还 重 要。 女 孩 子 从 五, 六 岁 起,一 直 到 十 三, 四 岁,每 天 裹 脚 时 都 疼 痛 不 堪, 直 到 脚 定 了 型。 姥 姥 的 脚 裹 的 很 小, 可 谓 标 准 的 三 寸金 莲。 老 年 的 姥 姥 体 态 微 胖, 我 们 都 能 体 会 小 脚 给 她 一 生 带 来 的 痛 苦 和 不 便,母 亲 四,五 岁 时 , 姥 姥 也 开 始 给 她 裹 脚, 每 次 裹 脚 时,看 着 女 儿 秀 丽 脸 上 疼 痛 的 表 情, 姥 姥 心 疼 不 己。 到 女 儿 六,七 岁 时, 姥 姥 作 出 了 一 个 让 全 村 人 吃惊 的 决 定。 把 母 亲 的 脚 放 开 了。 村 里 好 心 人 都 劝 姥 姥, 姥 爷,怕 女 孩 子 以 后 不 好 找 婆 家。 其 实 这 事 儿, 姥 爷 姥 姥 已 商 量 多 时, 最 后 可 能 还 是 姥 姥 说 服 了 姥 爷 。作 出 了 这 个 在 当 时 颇 为 大 胆 的 决 定。 姥 爷 是 村 里 有 名 的 老 实 人, 性 格 开 朗,又 好 帮 助 人,在 村 里 人 缘 很 好, 但 比 较 胆 小,象 这 样 的 大 事 多 半 是 姥 姥 作 的 主。

当 时 中 国 新 文 化 运 动 正 在 兴 起, 只 有 在 一 些 大 城 市,开 明,进 步 的 妇 女 才 开 始 放 脚。 在 那 个 小 小 的 北 方 山 村 , 一 个 没 有 文 化 的 普 通 农 村 妇 女 的 这 一 举 动, 在 当 时 肯 定 没 有 多 少 人 能 理 解。 我 想 这 一 方 面 是 因 为 姥 姥 对 女 儿 的 疼 爱, 另 一 方 面 是 姥 姥 与 众 不 同 的 见 识 和 勇 气。 后 者 使 她 一 次 又 一 次 地 作 出 了 一 些 惊 人 的 决 定。

在 母 亲 十 一, 二 岁 的 时 候, 省 吃 俭 用 的 姥 爷, 姥 姥 把 母 亲 送 进 了 邻 村 的 学 堂。当 时 大 舅 已 经 七,八 岁,也 是 上 学 年 龄, 但 家 境 只 允 许 一 个 孩 子 上 学。在 这 种 情 况 下,即 便 是 较 富 裕 的农 村 家 庭, 一 般 也 只 送 儿 子 上 学, 决 不 会 象 姥 爷,姥 姥 那 样, 让 母 亲 先 进 了 学 堂。 我 们 知 道,在 21 世 纪 今 日 的 中 国, 还 有 少 数 落 后 地 区 的 农 村,在 那 里,学 习 依 然 只 是 一 些 男 孩 子 们 的 权 力 。 因 为 姥 姥 超 前 的 明 智, 母 亲 的 一 生 因 此 而 奠 定 了 一 个 坚 实 的 基 础。

聪 颖 好 强 的 母 亲, 一 旦 有 了 学 习 机 会, 格 外 珍 惜, 在 短 短 3 年 时 间 里 读 到 了高 小(5 年 级), 成 绩 极 为 优 秀。 所 以 当 县 里 一 个 开 明 人 士 创 办 了 第 一 所 女 子 师 范 专 科 学 校 时, 母 亲 被 保 送 进 了 师 专。 经 过 一 年 多 的 学 习, 母 亲 各 方 面 进 步 很 快, 因 为 她 豪 爽, 侠 义 的 性 格, 在 学 校 里 结 交 了 许 多 朋 友, 初 步 显 示 了 她 卓 越 的 领 导 和 组 织 能 力。 当 县 里 一 所 新 开 的 中 学 急 需 女 教 师 时, 学 校 允 许 母 亲 提 前 毕 业, 当 时 只 有 16, 7 岁 的 母 亲 成 了 可能是平 山 县 有 史 以 来 的第 一 位 中 学 女 教 师。

记 得 母 亲 曾 给 我 们 讲 过 一 个 有 趣 的 故 事: 到 学 校 不 久, 一 位 学 生 家 长(是 当 地 的 有 名 的军 阀,为 显 示 其 开 明 进 步,捐 了 一 笔 钱 给 学 校, 校 方为 此 组 织 了 一次 操 练 活 动, 请 那 位 军 阀 检 阅。 每 个 班 的 教 员站 在 自 己 班 的 学 生 前 面 领 队。
操 练 开 始 之 前, 军 阀 突 然 指 着 站 在 学 生 前 面 领 队 的 母 亲 问:“ 那 个 小 丫 头 片 子 站 在 那 儿 干 啥?” 听 说 母 亲 是 教 员 后,那 个 军 阀很 不 以 为 然, 校 方 真 有 些 担 心,怕 因 此 会 影 响 这 次 捐 款。 但 母 亲 带 的 班 在 检 阅 中 表 现 突 出, 军 阀 十 分 满 意。 在 此 之 后 居 然 提 出 要 母 亲 做 他 女 儿 的 家 庭 教 师, 让 母 亲 搬 到 他 家 里 去 住,母 亲 当 然 没 有 同 意。 这 个 军 阀 后 来 还 曾 纠 缠 不 休, 但 第 二 年, 当 母 亲 18 岁 时, 在 姥 爷 姥 姥 的 支 持 下, 她 参 加 了 革 命, 投 身 于 艰 苦 而 伟 大 的 八 年 抗 日 战 争 中。

最 为 让 我 敬 佩 的 是 在 两 个 舅 舅 刚 成 年 之 后, 姥 姥, 姥 爷 把 他 俩 也 相 继 送 入 革 命 队 伍, 追 随 母 亲,开 始 了 他 们 革 命 的 生 涯。 在 那 出 生 入 死 的 艰 苦 战 争 岁 月, 作 为一 个 母 亲, 需 要 多 么 大 的 勇 气, 多 么 宽 阔 的 胸 怀 才 能 为 了 民 族 的 解放 将 其 所 有 子 女 都 送 上 前 线! 姥 姥 自 己 在 抗 日 战 争 期 间 也 曾 冒 着 生 命 危 险 掩 护 过 受 伤 的 八 路 军, 还 曾 将 自 己 家 里 的 最 后 一 点 口 粮 送 给 了抗 日游 击 队。

小 时候, 我 们 经 常 要 求母 亲 和 姥 姥 给 我 们 讲 她 们 在 抗 日 战 争 和 解 放 战 争 期 间 的 一 些 经 历, 对 我 们 来 讲 那 都 是 一 些 十 分 惊 险 或 有 趣 的 故 事, 这 些 故 事 中 姥 姥 和 妈 妈 显 示 了 她 们 特 有 的 那 种 仗 义, 豪 爽 的 性 格。 这 些 常 常 使 我 联 想 起 武 侠 小 说 中 那 些 伸 张 正 义, 劫 富 济 贫 的 女中 豪 杰。

无 论 是 在 战 争 年 代, 还 是 在 和 平 时 期, 她 们 始 终 保 持 着 她 们 的 这 种 热 情, 正 义 和 纯 朴。许 多 跟 她 们 相 处 过 的 人 都 为 她 们 的 性 格 所 感 染。 作 为 晚 辈, 我 也 有 许 多 这 方 面 的 亲 身 经 历。

我 是 在 解 放 前 夕 的 一 个 严 冬, 出 生 在 承 德 山 区 的 一 个 小 山 沟 里。 那 时 父 母 转 战晋察冀 , 战 情 十 分 紧 迫, 出 生 第 二 天, 母 亲 坐 着 担 架 出 发, 时 值 腊 月, 山 区 寒 风 刺 骨, 警 卫 员 把 我 用 棉 被 裹 好, 放 在 一 个 小 竹 筐 里,盖 得 严 严 实 实, 背 在 背 上。 行 军 路 上,不 时 掀 开 棉 被 查 看 怕 出 什 么 意 外。 几 天 后, 为了全 力 以 赴 投 入 战 斗,父 母 把 我 寄 养 在 当 地 一 贫 苦 农 家, 他 们 后 来 就 成 了 我 的 干 爹 和 干 娘。 干 娘 的 儿 子 刚 刚 断 奶, 他 们 两 口 子 待 我 象 亲 生 女 儿 一 样, 父 母 很 感 激 他 们 的 帮 助, 解 放 以 后 曾 多 次 赶 到 山 区 看 望 他 们, 三 年 困 难 时 期,母 亲 还 为 他 们 寄 过 钱 和 粮 票。

两 三 岁 时, 因 父 母 南 下,把 我 和 妹 妹 留 在 了平 山 老 家。 小 时 候 我 们 十 分 乖 巧。 姥 姥 非 常 疼 我 们, 经 常 给 我 们 做 漂 亮 的 衣 服 和 鞋 帽, 鞋 上 通 常 都 绣 着 花。 我 还 隐 隐 约 约 记 得 小 时 候 穿 上 新 衣, 新 鞋 以 后 的 得 意。 后 来 随 父 母 从 安 徽 到上 海, 又 从 上 海 到 天 津, 直 到 上 中 学, 姥 姥 还 经 常 给 我 们 做 鞋 寄 来, 有 时 还 绣 上 花。稍 大 后, 就 不 再 敢 穿 这 样 的 鞋 上 学 了, 但 每 当 收 到 鞋 后 总 是 格 外 想 念 姥 姥,想 起 她 的 关 怀 和 慈 祥,所 以 即 便 不 穿,也 会 把 新 鞋 包 好,小 心 的 收 藏 起 来。

困 难 时 期, 姥 爷 因 营 养 不 良 病 逝, 母 亲 把 姥 姥 接 到 天 津。 有 一 段 时 间, 父 母 在 南 方, 姥 姥 和 我 们 姐 妹 几 人 留 在 天 津。 我 们 当 时 都 住 校, 每 周 日 才回 家。 姥 姥 总 是 把 好 吃 的,有营 养 的 东 西 省 下 来 给 我 们 吃, 现 在 想 起 来, 姥 姥 自 己 可 能 当 时 经 常 吃 不 饱, 因 为 配 给 的 食 物 是 极 其 有 限 的。 至 今 还 记 得 周 末 回 家 姥 姥 常 给 我 们 做 辣 椒,胡 萝卜 炒土 豆。 菜 炒 得 很 香, 可 能 把 一 个 星 期 的 油 都 用 上 了。 那 时 虽 然 学 生 有 特 殊 补 贴,但 定 量 不 够, 也 得 糠 菜 充 饥。 学 校 的 伙 食 油 水 更 是 少 的 可 怜, 正 在 长 身 体 的 我 们 常 常 感 到 饥 饿。 所 以 周 日 的 “ 开 斋” 是 我 们 最 开 心 的 时 刻。 后 来 我 也 多 次 试 着 炒 同 样 的 菜,但 再 也 吃 不 出 姥 姥 炒 的 菜 的 那 种 香 辣 的滋 味。

姥 姥 不 仅 省 吃 俭 用 照 顾 我 们, 而 且 还 经 常 无 私 地 帮 助 他 人 。 记 得 有 一 次, 司 机 的 爱 人 带 孩 子 来 津 看 病。手 头 很 紧, 姥 姥 不 但 把 自 己 身 上 所 有的 钱 都 给 了 他 们, 而 且 在 他 们 临 走 时, 姥 姥 还 给 那 个 孩 子 做 了 好 几 件 衣 服 带 上。姥 姥 的 同 情 心 和 助 人 为 乐, 对 我 们 影 响 也 很 大。 我 们 也 都 很 体 贴 姥 姥。 记 得 学 校 有 一 次 发 柿 子 给 我 们, 我 不 知 从 哪 里 听 说 柿 子 对 咳 嗽 有 好 处, 想 起 抽 烟 的 姥 姥 经 常 咳 嗽, 我 就 小 心 翼 翼 把 柿 子 藏 起 来, 等 到 周 六 回 家 时, 装 在 书 包 里,兴 冲 冲 地 跑 回 家 想 带 给 姥 姥 吃, 路 上一 不 小 心, 摔 了 一 个 跟 头, 放 了很 长 时 间 的 柿 子 软 得 很, 破 了 后, 弄 得 满 书 包 都 是。

每 当 回 忆 起 姥 姥 时, 总 是 想 起 在 天 津 的 那 段 经 历。 想 起 晚 上 关 灯 后,与 我 们 姐 妹 几 人 住 在 同 一 房 间 的 姥 姥, 盘 腿 坐 在 床 上,抽 着 烟 斗, 给 我 们 讲 一 个 个 有 趣 的 故 事, 直 到 我 们 入 睡。 姥 姥 烟 斗 在 黑 暗 中 那 一 闪 一 灭 的 火 光 一 直 深 深 地 留 在 我 的 记 忆 中。

母 亲 的 性 格 和 姥 姥 有 很 多相 似 之 处。解 放 以 后,尽 管 她 曾 历 任 安 徽,上 海 和 河 北 省 政 府 机 关 要 职。 但 对 同 事,下 级 的 真 诚 和 宽 宏 大 量, 象 在 战 争 时 期 一 样, 为 她 赢 得 了 许 多 真 正 的 朋 友。 在 文 化 大 革 命 这 样 的 政 治 运 动 中,母 亲 也 因 她 的 直 率 和 主 持 正 义 受 到 了 残 酷 的 迫 害 和 打 击。可 就 是在 那 些 最 艰 难 的 时 候,她 还 始 终保 持 着 她 的 乐 观 与 大 度。

文 革 初 期, 母 亲 和 许 多 老 干 部 被关 进 了 设 在 保 定 市 省 委 大 院 里 的 “ 牛 棚”, 遭 到 了 非 人 的 待 遇。 不 少 老 干 部 被 打 致 残, 还 有 一 些 人 忍 受 不 了残 酷 的 折 磨 自 杀 身 亡。 当 得 知一 个 中 学 同 学 的 父 亲 在 那 里 自 杀 的 消 息 后,我 们 分 外 焦 虑。加 上 我 们 姐 弟 几 人 将 相 继 上 山下乡,所 以 我 和 一 位 父 亲 也 被 关 在 同 一 处 的 同 学 立 即 从 天 津 赶 往 保 定 希 望 能 在 下乡以 前 见 一 见 母 亲, 但 去 了 多 次,均 被 把 守 的 造 反 派 拒 绝。 最 后 只 好 托 我 们 家 老 保 姆 在 保定 当 工 人 的儿 子-金 壮,把 一 封 信 设 法 转交 给 了母 亲。我 们 怀 着 极 其 担 忧 的 心 情 告 别 了 年 老 体 弱, 将 被 送 往 干 校 的 父 亲, 离 开 了 天 津, 奔 赴 内 蒙, 山 西 等 地 农 村。

记 得 当 我 接 到 第 一 封 来 自 保 定 的 书 信 时,看 着 被 拆 开 过 的 似 乎 沾 有 血 迹 的 信 封 时,担 心 万 分。 但 信 的 内 容 却 使 我 非 常 惊 讶。 我 记 得 很 清 楚,母 亲 以 轻 松 乐 观 的 语 调 告 诉 我 她 那 里 一 切 都 很 好, 让 我 们 放 心, 还 用 了 很 大的 篇 幅 开 导 我 们,在 艰 苦 的 时 刻 要 有 乐 观 的 精 神,要 能 上 能 下,珍 惜 在 农 村 的大 好 机 会,锻 炼 提 高 自 己,相 信 我 们 的 一 生 将 会 因 此 而 受 益 不 尽……

读 了 信,敬 佩 和心 痛,百 感 交 加。敬 佩 的 是:母 亲 在 遭 受 着 如 此 大 的 精 神 和 肉 体 上 的 折 磨 时,还 那 么 豁 达,开 朗, 考 虑 到 的 只 是 我 们 的 成 长 和 前 途。 心 痛 的 是:为 革 命 出 生 入 死, 忠 心 耿 耿,奋 斗 了30 多 年 的 母 亲,至 今 却 遭 受 到 如 此 不 公 正 的 待 遇 和 折 磨! 我 们 诸 多 儿 女,远 隔 千 里,无 能 为 力。当 我 把 信 给 我 同 一 集 体 户 的 一 个 好 朋 友 看 后, 在 那 个 冰 天 雪 地 内 蒙 古 的 一 间 土 屋 里,在 那 盏 昏 暗 的 油 灯 下,我 们 两 人 流 着 泪, 暗 下 誓 言, 一 定 要 争 这 口 气, 为 我 们 的 前 辈, 也 为 我 们 自 己……

后 来 情 况 稍 有 好 转, 母 亲 被 送 到 了 河 北 的 一 个 干 校 “接 受 再 教 育“。 我 和 妹 妹 有 机 会 同 去 探 视。 当 分 别 两 年 的 母 女 相 见 时,原 本 满 头 乌 发 的 母 亲 已 是 两 鬓 斑 白。 农 村 生 活 的 磨 炼 也 使 文 弱 的 我 们 变 的 面 孔 红 黑,身 体 强 壮。 当 干 校 的 叔 叔 阿 姨 夸 奖 我 们 时,母 亲 的欣 慰 和 自 豪 自 然 是 不 言 而 喻。 记 得 妈 妈 拉 着 我 的 双手 对 同 屋 的 阿 姨 说:” 她 原 来 这 双 手 纤 细 白 嫩, 现 在 比 以 前 粗 壮 多 了, 这 就 是 上 山 下 乡 的 收 获“。 这 时,我 注 意 到 母 亲 的 左 手 有 些 变 形,问 她 时,母 亲 轻 描 淡 写 的 说 可 能 是 因 为 风 湿 性 关 节 炎 引 起 的。 后 来,还 是 从 那 位 忠 心 耿 耿, 在 文 化 大 革 命 期 间 一 直 设 法 照 顾, 保 护 我 们 的 老 保 姆 那 里 得 知 实 情。 老 保 姆 的 儿 子 金 壮, 为 人 正 直,在 工 人 中 很 有 威 信, 他 出 生 又 好,所 以 是 他 们 工 厂一 派 组 织 的 头。 他 知 道 母 亲 关 在 保 定, 所 以 想 方 设 法 探 听 有 关 母 亲 的 消 息。 千方百 计 出 面 干 涉, 保 护 母 亲。 在 每 一 次” 批 判 “母 亲 的 公 开 场 合, 只 要 可 能 他 总 是 设 法介 入,尽 量 靠 近 母 亲 站 着, 以 防 万 一。 在 这 样 的 一 次 ” 批 斗 会“上,一 个 以 前 被 母 亲 审 查, 处 理 过 的 所 谓 “造 反 派” 冲 到 台 上,手 持 铁 棍, 冲 着母 亲 的 头 部 打 去。 母 亲 抬 起 左 手 挡 了 一 下, 虽 然 被 打 得 血 流 满 面, 但 头 部 伤 势 不 重,只 是 左 手 受 伤, 小 指 被 当 场打 断。 那 个 所 谓 造 反 派 举 起 棍 子 还 要 下 手, 被 站 在 旁 边 的 金 壮 推 到 台 下。

母 亲 从 来 不 跟 我 们 提 起 在 文 化 大 革 命 期 间 的 这 些 遭 遇,但 常 以 感 激 的 心 情 谈 到 文 革 期 间 那 些 真 正 的 朋 友 们。 因 为 父 母 的 宽 厚 和 平 易 待 人, 他 们和 一 些 普 通 老 百 姓, 和 他 们 的下 级 常 常 相 处 地 和一 家 人 一 样。 文 革 期 间,在 父 母 最 困 难 的 时 候 , 他 们 曾 冒 着 风 险, 前 来 探 望 父 母 。 其 中 有 战 争 时 期 跟 随 父 母 多 年 的马 夫,有 那 位 背 过 刚 出 生 我 的 警 卫 员, 有 解 放 后 他 们 的 秘 书 和 保 姆。 一 位 带 我 弟 弟 长 大 的 年 近 70 的 老 保 姆, 在 文 革 中, 不 远 千 里, 从 安 徽 赶 到 天 津 探 望 我 们。 她 说 在 安 徽 时 听 到 许 多 传 闻, 他 们 全 家 很 不 放 心。 因 为 她 的 女 儿 和 女 婿〔父 亲 原 来 的 警 卫 员〕 都 去 了 干 校, 所 以 托 她 只 身 来 津 探 望, 希 望 父 母 要 想 得 开,多 多 保 重 等。 这 一 切 都 给 我 们 留 下 深 深 的 印 象。

文 革 后 的 母 亲 又 热 情 地 投 入 新 的工 作, 似 乎 希 望 以 加 倍 的 努 力 来 弥 补 失 去 的岁 月。 60 多 岁 的 母 亲 患 有 严 重 的 高 血 压, 超 负 荷 的 工 作 使 她 的 病 情 加 重,但 母 亲 从 来 也 没 有 一 天 停 止 过 工 作, 终 于 病 倒 在 工 作 岗 位 上。 在1983 年 患 脑 溢 血, 过 早 离 开 了 我 们。

多 年 来。 每 当 我 们 取 得 了 一 些 成 绩,总 会 想 起 母 亲 在 世 时 为 子 女 的 每 一 点 进 步 的 喜 悦。 记 得 母 亲 逝 世 前 几 个 月, 我 第 二 年 赴 澳 留 学 的 事 已 经 批 了 下 来,母 亲 得 知 后 十分 高 兴,曾 骄 傲 地 给 她 的 老 战 友 介 绍 说:”这 将 是 我 们 家 的 第 一 个 留 学 生,也 将 会 是 我 们 家 的 第 一 位 博 士“。 当 我 在 国 外 拿 到 学 位 时,我 是 多 么 希 望 能 和 母 亲 一 起 来 庆 祝, 多 么 想 再 看 一 看 母 亲 脸 上 洋 溢 的 那 种 满 意 和 自 豪。

 

身 在 异 国, 母 亲 节 时总 是 感 慨 万 分。对 姥 姥 和 母 亲 的 回 忆 使 我 时 时 想 写 些 什 么。 可 多 次 动 笔 后, 因 种 种 原 因,难 以 继 续。 这 次, 终于鼓 足 了 勇 气 ,拿 起 生 疏 的 笔, 试 着写 一 写 我 的 怀 念, 写 一 写 我 的 感 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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