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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敌人继续东进,前进时十分警惕,总是由先头部队约30 多人,携轻重机枪数挺,先行占领路侧小高地,然后大队才跟进。
中午12 时,敌先头部队已接近黄土岭东面的寨沱村,大队停息在上庄子一线。直到下午3 点钟左右,全部人马才离开黄土岭,陆续进人狭谷中的小路。这时,我l 团、25 团迎头杀出,3 团及3 分区的2 团从西南北三面合击过来,把敌人团团围住,压缩在上庄子附近一条长约1 . 5 公里,宽约百米的构里。我军100 多挺机枪从各个山头一齐朝沟中打。分区炮兵部队也连续发射了数发炮弹,这条山沟立刻被弹片、碎石和浓烟覆盖住了。战斗打响后,易县、沫源、满城、完县、唐县等地的基干自卫队,纷纷赶来参加战地勤务,送弹药,运伤员,巡逻警戒。战地附近的群众给部队送饭送水。在群众的热情支援和鼓舞下,我军士气愈盛。
敌人依仗其兵力雄厚和优良火器,向我寨龙阵地猛冲,遭到反击后,乃掉头西向,妄图从黄土岭突围,逃回涞源。我3 团紧紧扼守住西、南阵地。这时120 师特务团也赶来了,他们抓住战机,从3 团的左侧加入战斗,从西北侧向黄土岭出击,打敌后卫,断其退路,使敌人欲归无路,只能就地抵抗。上庄子至黄土岭的几里长的山沟间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整个黄土岭东部弥漫在一片炮火硝烟之中。
黄土岭东有个名叫教场的小村庄,在我们的打击下,敌人主力在教场东西山谷的河滩中,组织兵力抢占孤石山及教场南面山脚一线狭窄的山梁。敌人后卫也已离开黄土岭向东开进。
这时,我1 团团长陈正湘在望远镜里发现,在南山根东西向的山梁,有3 个向北凸出的小山包。中间那个山包上有几个挎战刀的敌军官和几个随员,正举着望远镜向793 高地及上庄子方向观察;在教场小河沟南面咫南山小山头100 米左右的独立小院内,也有腰挎战刀的敌军官出出进进。陈正湘判断,独立小院是敌人的指挥所,南面小山包是敌人的观察所。他当即命令通讯主任邱荣辉跑步下山调炮兵连迅速上山,在团指挥所左侧立即展开,炮兵连进入阵地之后,陈正湘指给他们两个日标,并要求他们一定将两个目标摧毁,杨九祥连长在目测距离以后说:“直线距离约800 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保证打好!”
在杨九祥连长指挥下,4 发炮弹均在目标点爆炸。从望远镜里观察,小山包上的敌人拖着死尸和伤员滚下山去了,独立小院之敌跑进跑出,异常慌乱.
接着,我炮兵连又向独立小院北边的山沟里打了几发炮弹,以轰击在死角下隐蔽的敌人。
当时被敌人关在独立院落东边小屋里的一些群众,亲眼看到炮弹在独立小院屋前爆炸,日军指挥官被炸倒了,连那条狼狗也炸裂了肚子,可是却没有一块弹片飞到小屋子里来,群众无一负伤,暗中凉奇:八路军的炮真神! 后来得知:阿部中将就在这次炮击下毙命了,
敌人失去指挥官,极度恐慌,绿川纯治大佐命令部下抬着阿部,朝黄土岭拚命突围,又遭到了我3 团、120 师特务团的迎头痛击。随之,他们又向寨佗突围,又被1 团击退。这以后,敌人反扑势头顿减,战法也乱了,不得不收缩兵力固守。
人夜,枯计敌人残存兵力尚有七八百人,由于我各团之间联系困难,不便于乘夜攻击,我便命令各团固守已有阵地,不使敌人漏网。同时派小部队袭扰敌人、疲劳敌人,等到拂晓再开始总攻击。
8 日凌晨,飞来5 架敌机,在战场上空盘旋侦察,过一会,投下7 个降落伞,那降落伞上吊着的除了弹药、粮食外,还有人,很可能是派来指挥黄土岭残敌突围的。
果然,8 时许,敌人留下200 多人在上庄子掩护其他人,开始向司各庄方向突围,各种枪声象海潮那样轰响着。l 团和20 团果敢地插上去,切断了敌突围部队和掩护部队的联系,3 分区的2 团、1分区的3 团、120 师的特务团也开始全线攻击,l 、3 分区的人民群众也前来积极支援。中午,l 团报告,三岔口方向传来机枪声,我们断定这是敌增援部队与我三岔口第3 支队接火了。
情况很快就查清,敌人纠集了重兵。驻保定的第1 10 师团、驻大同的第26 师团、驻张家口的独立混成第见旅川余部纷纷出动,从灵丘、涞源、唐县、完县、易县、满城等方向分多路向黄土岭合击,先头部队距黄土岭己不到15 公里了。敌人企图在包围圈外面对我们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我们的参战部队一网打尽。
战局发生了变化,全歼敌人之战机已失。聂司令员得知以上情况后,立即指示部队撤出战斗。
根据聂司令员的指示,我们参战各部队迅速撤离黄土岭战场,跃至外线作战,并不断从敌人侧背予以突击。黄上岭战斗以击毙阿部规秀中将,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而胜利结束。
黄土岭战斗,是晋察冀军区继雁宿崖歼灭战后又一次大胜利。这一仗共歼灭日军900 多名,缴获200 多辆满载军用品的骡马车,5 门火炮,几百支长短枪及大批弹药,还生俘了10 多个日本兵。
这样,我们从11 月3 日至8 日、6 天中连续取得了雁宿崖歼灭战和黄土岭围攻战的胜利,共歼灭日军1400 多人,井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和军用物资。当时魏巍同志随1 分区部队作战,他所写的《雁宿崖战斗小景》 和《 黄上岭战斗日记》 ,正是这两个战斗的真实写照。
一天下午,我们正在总结,聂司令员突然打来电话,他喜悦地高声说:“成武同志,好消息啊!延安拍来贺电,说你们打死了阿部规秀中将,我祝贺你们啊”。
我又惊又喜,根本没想到这位中将旅团长竟亲自率兵进人黄土岭,并且被我们打死了。放下电话,我向旁边正在统计战果的秘书陈子端喊道:“老陈、聂司令员说,我们打死了阿部中将,总部祝贺我们哩!”
陈子端一怔,拍着统计表叫道:
“是中将,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死鬼呐,哈哈哈… … ”在场的人们都高兴得开怀大笑。
我急忙给一团挂电话,转告了这个喜讯,并且要他们立刻到战场寻找阿部中将的遗物。当天,阿部的绣着两颗金星的黄呢大衣和金把指挥刀也落到我们手中。后来,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军区,军区又把它送到延安。阿部中将被击毙,日本朝野震动、陆军省发布了阿部规秀的阵亡公报。日本报纸《朝日新闻》特派员11 月20 日发出详报说:
… … 阿部中将亲临第一线,以便视查敌情,随时传达命令。当到达上庄子以南约l 公里的一处人家时,敌人一发炮弹突然飞至身旁爆炸,阿部中将右腹部及双腿数处负伤。但他未被重伤屈服,仍大声疾呼:“我请求大家坚持”。
《 朝日新闻》 还以“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通栏标题,连续3 天刊登悼念文章。这家报纸说:“自从皇军成立以来,中将级将官的牺牲,是没有这样例子的”。其他各报也频频报道阿部的生平、战功、死讯.他的骨灰送回东京时,“帝都降半旗致哀”“以高龄的柴大将为首,杉山大将、东防司令官稻叶中将、代理陆军大臣中村以下各位将领到车站持悼旗致哀。‘爱妇’等团体和很多遗族前往迎接”,可谓“哀荣”至极! 阿部规秀是当时日军侵华战争中在战场上丧失的一个高级将领,也是我八路军在华北战场第1 次击毙日军中将指挥官,在中国人民抗战史上也是第一次。党中央、八路军总部和全国各地的友军、抗日团体、著名人士,纷纷拍来贺电,祝贺我们所取得的胜利。全国各地的报纸也纷纷报道黄土岭战斗经过,刊登各种祝捷诗文。根据地军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大家异常振奋.有趣的是,远在大后方的国民党,一向诬蔑我们,说八路军“游而不击”, “只顾扩张实力”,而这回他们却象挨了一棒似地低头嚓声了。蒋介石还在1939 年12 月发来了电报: “朱总司令:据敌皓日(19 日)播音,敌迁村部队本月江日{3 日)向冀西源涞进犯… 支日(4 日)阿部中将率部驰援,复陷我重围,阿部中将当场毙命等语。足见我官兵杀敌英勇,殊堪奖慰。希将上顶战斗经过及出力官兵详查具报,以凭奖赏,为要。中正”
不久,彭真同志指示我,就黄土岭战斗经过写一篇文章,驳斥国民党内部那伙诬蔑我们“游而不击”的人。我便写了一篇题为《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一一礁一瞧八路军是不是游而不击》的文章,登在当时的抗日刊物《 新长城》 上。
反“扫荡”胜利结束后,一天,五回岭情报站转来日军的一封信,信是写给我的,信口还插3 根鸡毛,以示“万分火急”。
我拆开一看,竟是驻张家口日军警备司令小柴写的。信中写道:杨师长靡下:
中日之战是中日两国政府的事,摩下与鄙人同是人类一分子,没有私仇,参加战争仅是为了吃饭,国家的争论与我们无关,别因此影响我们的友谊,摩下之部队武运亨通,长胜不败,鄙人极为敬佩.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雁宿崖被摩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数目、军职、姓名及他们的生活近况;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 埋在何处? 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灵?
我把此信拿给同志们看,同志们会心地笑了。我当即复他一信,首先驳斥他所谓“国家争论与我们无关,参加战争只是为了吃饭”之类的言论,指出他自己就是法西斯的侵略工具。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正义的战争是必胜的。然然后通知他,八路军一向优待俘虏,对于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宽大处理.俘虏们生活得很好,已开始认识自己的侵华罪行,表示反对这场侵略战争。对于那些做了日本当局炮灰、蒙受日本当局给予的灾难的死者,我们已妥为安葬,并立有石碑,以资标志。
……
(注:这段回忆文字摘自“八路军太行纪念馆”,其中有不少错字和错的标点符号,改了一些,可能还有,估计是“八路军太行纪念馆”转载时出现的错误。)